五六、亚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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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亚羌想起要找那浇油的人时,已经遍找不着了。
  看着地上歪歪斜斜地用枝条刻画的“邛固”二字,亚羌只觉得这歪歪斜斜的两个字张牙舞爪的,直向他扑来,向他示威,向他挑衅,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慌乱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,也不知道心里在害怕什么。
  “心灵充沛,无人无我!心灵充沛,无人无我!”亚羌心中不住地默念火神蒙鬲之名,压抑自己心底的恐惧。
  但是没用,无助和绝望主宰了他,失去了灵石仓,他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,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的存在。
  他盯着地上的那两个字,那两个字像是活了一样,一笔一划都从地上跃起,缠着他,绑缚着他,让他原本已经无感的肉体又恢复了一丝不存在的束缚感。一阵悲哀袭来,他所有的念头,便像不远处粮仓中的黍米一般,被大火焚烧过后,只余灰烬。
  我想你啊,我的母亲!他忽然想起了久未想起的母亲。
  他想起母亲用满是皱纹的手,颤巍巍地递给他一把刀,对他说:“好男儿便该以力称雄!用你手中的刀,去砍杀一切阻止你前进的人。”十岁的他拿起刀,有些怯懦地走向那只被绑缚的羊,一刀捅进羊的脖子,羊死命的挣扎,血喷溅得他满手满脸。他按着母亲说的,直视着羊绝望的眼睛,抽出刀,再次捅了进去。
  他想起母亲捧着他的脸,用颤抖着的语气对他说:“邛方抢了我们的盐地,蹂躏我们的女人,宰杀我们的牛羊!孩子,用你的刀,夺回被他们夺走的一切!”他还想起母亲当时决绝的神情,母亲对着他大声呐喊:“记住火神蒙鬲的告诫,我羌人,绝!不!宽!恕!”
  他想起在商王的帮助下,他打败那个曾经赶走他的邛方部落,砍下邛方部落酋长的首级时,母亲那浑浊的眼睛里,冒出的热切眼神。那时,母亲已经老态尽现,佝偻着身子,口中“嗬嗬”有声,却无法吐出一个有意义的字音。他把酋长的首级跪献给母亲,母亲满含着对酋长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,对着首级啐了一口。
  想着母亲,他心绪稍宁,转身拿起一只竹签,拨了拨油灯的灯芯,火焰燃得更旺,一抖一抖地跳动。他把目光转向灯台后面,那个邛方的酋长的眼空洞洞地看着他。他将头骨拿在手上,细细地摩挲,感受那独特的滑润触感,如吓坏了的少女肌肤般,细腻而冰凉。
  他把酋长的头颅献给母亲,按照母亲的意旨制成了头骨酒杯。他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仇恨酋长,他的大姐,为他生了好多弟弟妹妹的大姐,母亲最喜爱的、而他从小有些惧怕的大姐,被酋长抓去轮奸后杀掉了。得知大姐被抓,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很多。他知道,母亲原本是要大姐来承继她的“母亲”之位的。
  母亲死后,博隐部便再无“母亲”了。
  “备于其人,成其堕落。”亚羌眼里含着泪水,嘴唇轻颤,念叨着火神的告诫。他忽然明白,母亲对他的宠爱,远远超出了对大姐的。当他拿着刀对准羊脖子捅去时,母亲严厉和鼓励的眼神;当他挥刀砍杀他的哥哥们的时候,母亲放任而不舍的眼神;当他割下邛方酋长的首级时,母亲痛恨且快意的眼神,无不饱含着母亲对他,对“我的雄鹰”的疼爱。
  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。他忧伤地想。
  这种情绪一直浸染着他,让他低落消沉,甚至大帐外他的近卫报告有人来访,他都不知道近卫说了什么。迟疑许久,他茫然地摆摆手,挥退近卫,他需要一个安静的、不被打扰的地方,来静静地想他久未想起的母亲。
  想到“久未想起”的时候,他自己惊讶了一下:怎么今天这么奇怪,会如此真切地想到母亲,想得那么深切?母亲死去时,他也不曾有今天这样的哀伤。
  他放下头骨,重新整理思路,他需要做的事还很多,要他一样一样去做,一样一样去安排。
  以后有的是时间想你呢,我的母亲。现在我要做我该做的事了。
  他叫来近卫,吩咐准备好飞奴。在近卫要离开时,他又很客气地加了一句:“去请巫狸来,我有事要拜托。”
  “王子的人昨晚已经出发,向侯虎通报灵石仓的事。”他对巫狸说。巫狸是个能干的小子,很小的时候,就成了狸族的巫祝。在侯虎收服狸族时,他跑了出来,到处浪游,直到遇见了亚羌。
  他的神和羌人的神,毫无相通之处,但这反而激发了他斗志,正好亚羌需要一个能识文辨字的人,于是便留了下来。
  “商王待我不薄,助我、信我、用我,如今灵石仓有失,我不可不报。商王对我的情分,只能将来再报答一二了。”亚羌叹一声气,将眼前的一卷绢帛推到巫狸面前,说:“烦请先生把我的意思报给商王。”
  巫狸应了,提笔在帛上写,写完,念给亚羌听了,亚羌点点头,拿刀裁了绢帛,说:“信,你交给近卫,立即用飞奴送到大邑商。这卷帛,你拿去。”
  巫狸连忙推辞:“大人,何敢受此厚赉!”
  亚羌并不理会巫狸的推辞,摆摆手说:“我倦了,先去歇息。你去吧。”
  亚羌走出大帐,近卫紧紧跟上。他的府上如今忙做一团,昨夜看火势猛烈,怕火燃过来,屋里的东西统统都搬到开阔的校场中,现在军士们忙进忙出,在妇唐和大女儿的指挥下,一件一件往回搬。
  他想问利莎怎么没在,想想算了,估计现在躲在哪里不肯见人。
  他叫住忙碌着的大女儿,说:“你叫个人帮你,你随我来。”说罢往里进走去。走到门口,对近卫说:“看看熙儿在哪里,叫过来,我有话要对他说。”
  他“吱呀”一声推开门,屋里空荡荡的,原本装饰在夯土墙上的彩帛,也是怕着了火,都连夜扯掉。他坐在草席上,等他的女儿和儿子。
  女儿随后就到了。见他神情严肃的端坐,也不多问,默默地在他的下首坐下,双手放在膝盖上,等父亲发话。
  大女儿叫焰娘,是他刚懂得男女之事时,一个勒异部的女子为他生的。那时,他的一个“姐姐”领着这个勒异部的女子来,对他说,这是母亲的安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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